「肖叶」十诫
肖医师捡回了一个男人。
嫌弃地扯下男人身上早就被鲜血染红的里衣的肖时钦认真地思考着,他究竟是动了什么心思才把这么麻烦的一个人捡了回来。
大概是那张算不上有特点的脸。
肖医师掏出怀中那张能够遮住半张脸的银色面具仔细端详了一下,扔在了一旁的桌上。
装什么装,又不是倾国倾城,还带着个面具。
把提前捣好的药毫不客气地往从肩膀蜿蜒到腹部的伤口敷去,剧痛让昏迷的人竟然睁开了眼,口中溢出低低的痛苦呻吟。男人看了肖时钦一眼,嘴唇嗫嚅着艰难地道了声谢谢就再次昏迷过去。
果然是自己做人太善良。
不自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的肖医师这样想到。
雷霆村的村民都知道肖医师最近接手了一个麻烦的病人,忙到连平时的日常采购都交给了平时放在手心里疼的戴小妹。
戴小妹想了想憋住即将出口的话,“其实是先生嫌弃我碍手碍脚”这种事情说出来自己也能委屈死。把肖医师交代的药材和日常用品买齐的戴小妹顺手奖励了自己一串糖葫芦。
虽然自从来了身份不明的神秘男子,她总能够明里暗里偷不少懒还能给自己开小灶,但是原来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也因此下降了不少。
根本就是放任自己为所欲为了!戴小妹愤愤地一口咬下整颗的糖葫芦。
明明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明明长得也不咋地,怎么就让先生鬼迷心窍了呢?!
已经无数次在先生的耳边念叨“这万一是敌人特地受了伤博取我们的同情心好混入我们村子当奸细呢?虽然我们雷霆村穷了点但好歹也是靠近战场可是个重要的进入我国腹地的必经之路你这样子是会让我们村子受到伤害的;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包庇奸细的同犯,这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小戴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
一开始肖医师还会好好地听自己讲话,会对自己耐心地解释“小戴没关系的,他不会是奸细的”,到后来就是很无奈地看着自己,最后干脆一旦自己要开口,肖医师就会立马面无表情地吩咐自己去做事。
简直委屈得哭出来。
伸出舌头舔干净嘴巴周围残留的糖渍,戴小妹偷偷地在门上戳了个洞向里张望。
身着青衫的肖医师正在例行给床上的人擦身子,床上的人胸前一道从肩头到腹部的伤痕重新被换了药包扎起来,苍白着一张脸睡得沉沉的。
也就看起来而已。
不过瞬息之间,手上提着的包裹落在了地上。
眼前这一幕着实尴尬。
肖医师动了动被拽住的手腕,僵着一张脸看着眼带杀气看似凌厉实则绵软无力的病人,对方试图使力收紧手掌不让肖医师动。
“你在做什么?”
良久没有发声的嗓子勉力吐出几个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皱着眉看着正在脱他裤子的肖医师。
肖医师沉默,挥了挥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里的毛巾。
“我在给你擦身子。”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肖医师尴尬地咳了一声,把脱掉一半的亵裤重新拉上,抽回搁在对方亵裤边缘的手,挣脱对方根本没什么力气的手,将人扶住靠在了床边。
这误会真是大了。
肖医师把倒好的茶水递到病人的嘴边,病人挣扎着抬手想要自己端住茶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握住,只能无奈地低头小啜端在别人手里的茶水。直到干涸的嗓子重新被滋润才停止,抬起头打量起坐在身旁的人。
“是你救了我?”
“是啊,采药的时候看见你倒在草丛里,就擅自把你领了回来。”
肖医师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着病人的问题,伸手扯过木椅上放着的外衫。
“嗯......先把衣服披上吧,这样会着凉的。”
病人配合地微微起身让对方给自己穿上外衫,又看着对方把被子往上移了一点盖住自己的下半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一抹笑容。
“谢了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本是医者,救人只是尽我自己的责任罢了。”
“唔。”
病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在下叶修,不知道医师怎么称呼?”
“肖时钦。叶公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本就是强撑着精神的叶公子大概是确认了眼前的人是个好人不会对他做出不好的事情以及周围环境的安全,在肖医师说出了这句话后二话不说就躺了下来。
“肖医师帮忙盖一下被子呗。”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下意识听从对方指挥的肖医师内心崩溃。
,自从第一次醒来之后,叶公子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但总归是受伤过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行动不便,鉴于自己的处境,叶公子毫无压力地使唤起了忙里忙外的肖医师。
既要给村里人看病又要给叶公子端茶送水换药的肖医师想着让戴小妹照顾叶公子,却没有想到一个跑去了村子里玩和他生闷气,另一个十分干脆的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给驳回了,忙的吐血的肖医师只觉自己养了两个祖宗。
饶是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肖医师最近以来也不免暴躁。
凡是来肖医师看病的村民,回去了少不了和邻里说几句最近肖医师有多凶,吓得村民们看病的时候都战战兢兢一句话不说,治好了就傻笑着给肖医师自家做的腌肉作为感谢,拔了腿就跑。
看得肖医师哭笑不得。
肖医师端着盛着清水的盆子走进叶公子的房间,对方正靠在床头捧着肖医师拿给他消遣的读本看着。
“叶公子,该擦身了。”
叶公子一把将书扔在了一旁,语速急切地说到:
“这次我自己来吧。就不麻烦肖医师了,肖医师最近一直照顾在下辛苦了。”
肖医师把毛巾在水里浸湿,瞥了一眼扯着被子难得见紧张的叶公子,心下一转,拧干了毛巾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叶公子这什么话,照顾病人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叶公子你昏迷的时候,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摸过,现在害臊干什么。”
肖医师满意地看着难得被他将了一军语塞的叶公子,将毛巾递了过去让对方自己接着。
“......肖医师这么尽心尽力,在下真是无以回报呢。”
“我也不需要叶公子能够回报我什么,能下床了以后就来帮我的忙吧。”
“唔,这是要我以身相许吗?”
“是啊,用叶公子的身体力行来偿还。”
再次被将一军的叶公子最终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让肖医师把水盆放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就把人赶了出去,丝毫没有自己才是外人的自觉。
叶公子果真身体力行地开始报答起肖医师的救命之恩。
劈柴,烧水,熬药,打下手。
叶公子肩负起了戴小妹的所有工作,顺便还要给肖医师暖被窝,堪称贤内助。
两人之间认识愈深就愈发亲密,肖医师感叹叶公子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只要是他说过一边的草药的药性和配方对方都能很快领悟,只除了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要气死一堆人;叶公子感叹肖医师果然是医者仁心,无论是村里的地主还是乞丐来看病,都统一对待,只除了温和的性子特别容易让别人占便宜。
肖医师特别喜欢这个帮手,带着叶公子去采药宛如神助,往常他需费好大力气攀上山崖才能采到的药材,叶公子只要一个飞身就能够到手。
但是叶公子嘴上不乐意。
“肖医师,你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啊,我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些杂事,在你这我倒是全学会了。”
“不敢。叶公子在的这几天,肖某也是把怎么照顾一个昏睡几天的病人给学会了。”
叶公子飞身摘下树顶开着的红色花朵递到肖医师的面前。
“喏,就当是谢礼了。”
肖医师把递过来的花随手扔进了身后的竹篓里,伸手拂去了沾在叶公子头发上的树叶。
最近村子里愈发不太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出来了一批穿着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把整个村子从头到尾,从大街上到小巷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搞得村里人心惶惶。
肖医师看着坐在院子里唯一一棵大树下的叶公子。
“今天还是不出去走走?”
“不去了,累。”
叶公子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含含糊糊地回答。
“伤口还疼吗?”
“疼啊!疼死了!所以肖医师再收留我几天呗?”
叶公子装模作样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努力地扭曲着。
肖医师看着对方蹩脚地演戏笑出了声,无奈地任对方闹了一会儿,就揣着铜钱下山去买东西。
叶公子抿着唇看着对方的身影渐去渐远。
当时被脱下的厚重盔甲被好好地收起来,银色的半脸面具放在衣服的最上面,许多日子不曾见过阳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
叶公子把他们拿出箱子,一件件往身上穿去,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拉平。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悄无声息出现在叶公子身后的少年恭敬地低了头。
叶公子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跑到院子里走了一圈,最后从怀里摸出一朵红色的花放在了肖医师平常看书的桌子上。
“一帆,我们走吧。”
戴小妹啃着糖葫芦回到久未回去的山中小屋,隔着那天被她捅破的窗户往里瞧的时候,正好看见肖医师拿起放在书桌上已经蔫了的红花靠近嘴唇,在上面轻轻地落下一吻。
END
后续
“你干什么来?”
“听说军队还差个医师,我来试试。”
其实是没有后续的(。)
题名取自仓央嘉措的《十诫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设定是为国征战的叶公子受重伤流落荒野,被山里采药的医师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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